魚汛

見面,交往,結婚,小打小鬧是流水中的鵝卵石,完全無力撼動兩個晚婚男女結為伴侶的決心。秋天,許回和林慧結婚了,兩家父母合力,幫新婚小倆口湊足了首付,許回終於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家。像地鐵一樣的日子,許回有時候會這麼想,地鐵在黑暗的隧道裏呼嘯而過,你坐在上面,怎麼能預測它正在開向哪里?

⊙文/楊莎(第36屆小說組評審獎)

1

什刹海47號酒吧向東一百米,第五棵柳樹的枝椏間,許回找到了南京。

許回散步的路線很固定,穿過南鑼鼓巷,繞著後海走大半圈,最後停在「五棵柳」附近。大學的時候空閒時間多,許回隔三岔五就來,走到這兒買一罐青島啤酒,坐下喝著,看著湖面一點點亮起來或者暗下去。春夏兩個季節什刹海最漂亮,水色澄清,風輕雲淡,岸邊的釣魚客對著精挑細選的位置放下魚鉤,水紋微微漾開,魚群遊過去了,野鴨遊過去了。

第一次走到這裏時,許回心裏一動。水邊的景色,天氣,微微拂動的柳枝和靜謐的氣氛,讓他有些恍惚,仿佛刹那間置身玄武湖邊。

本科四年,碩士三年,工作三年,滿打滿算,許回離開老家南京一共十年整。畢業後許回留在北京工作,讓認識他的人多少有些意外。許回對留在北京打拼一向沒什麼興趣,他的名字裏有個「回」字,是爺爺取的,許回一直當是自己的命,他這輩子就要帶著一個簡簡單單的「回」字生活,心裏想的是,這個時代有英雄,有俠客,有大奸大盜,什麼樣的人都有,我就做一個隱士。

想做隱士的許回最終卻沒能回家。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南京那邊一直沒消息,後來碰到了現在這家公司,許回的飯碗才算有了著落,猶豫了一下,許回打電話把消息告訴了父母,然後就這麼留在了北京。

工作是網站編輯,許回在離公司很遠的地方租到了房子。許回經常加班,晚上八九點擠上地鐵,儘量擠到兩個車廂連接的地方,那兒吹過堂風,涼快,許回站著,腳下微微震動,車窗上映出人的面孔,他自己的臉也融入其中,不同的面孔重重疊疊,隨著列車的行進亮了又滅,車窗裏的影像好像是和現實相反的幻覺世界。

工作第三年,休完年假,許回回到公司後,在自己母校的bbs上登了一則徵婚帖。帖子發出去沒有幾天,許回就收到了一封回信,女孩叫林慧,也在北京工作,無論是年齡,家庭還是學歷,林慧都與許回相配。許回盯著女孩的照片看了很久,照片中的姑娘眉目清秀,微微抿著嘴,兩手在裙子前面規規矩矩的握著。許回把照片發給幾個朋友看了,朋友都說不錯,都說女孩看起來就是溫柔賢慧,能過日子的好姑娘。

見面,交往,結婚,小打小鬧是流水中的鵝卵石,完全無力撼動兩個晚婚男女結為伴侶的決心。秋天,許回和林慧結婚了,兩家父母合力,幫新婚小倆口湊足了首付,許回終於在北京有了自己的家。像地鐵一樣的日子,許回有時候會這麼想,地鐵在黑暗的隧道裏呼嘯而過,你坐在上面,怎麼能預測它正在開向哪里?

隱士許回多了許多無形的債主。從此無論颳風下雨,許回每天定時在六點半出門,杜絕遲到的一切可能性。有一次北京暴雨,許回狼狽不堪的到達公司後,打卡的同事排成了一條長隊,終於輪到他了,許回幾乎把整個手掌按了上去,一旁的保安宣佈:「遲到。」

許回抬起頭,分針不偏不倚,剛剛走過30的位置。

四周傳來一陣嗡嗡的低語聲,許回手忙腳亂的取出手機,指著螢幕上的時間對保安解釋:「你看,我的錶還沒有到半點!」

「你的意思是公司的錶有問題?」

「…今天這麼大的雨,我只差了幾分鐘!」許回垂死掙扎,他身後有幾位同事匆匆走過,向正在和保安爭執的許回投來一個嘲弄的眼神。

保安走到一邊,看也不看許回一眼:「這是公司的制度。」

保安臉上清清楚楚的顯出了極力想擺脫糾纏的表情,這個表情突然刺痛了許回,他不再多說什麼,垂下手臂,機械的向辦公間走。

到底怎麼了?

好像是第一次,許回慢慢的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他對著地鐵黑色的視窗努力回憶這幾年的時光,留在北京,買房,成家,這還不夠,還要再向前回想,回想是需要勇氣的,許回的眼前閃爍著光,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了爺爺,那個早已離世的老人,他的名字是爺爺取的,爺爺說,人敢回頭看,才能不虧心,才算做了一世好漢。那時許回不懂,回頭看有什麼難。從前的日子交雜著湧過來,那些細節豐富的記憶,讓許回膽顫心驚,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長夢,連自己都無法說清為什麼走到了這裏,這裏是哪里,黑暗無邊的隧道,面目模糊的別人和自己。

2

「五棵柳」下,許回望著湖水發呆,夏天白天長,後海正是黃昏初臨的情景,天仍然是明亮的,但和正午的明亮不一樣,溫溫和和的,好像含著暮色中的水光。許回掂了掂啤酒罐,把最後一點酒倒進了後海,魚線幾乎紋絲不動的伸進了湖水裏,有人對許回吆喝:「您這是…一樽還酹江月?」

許回抬頭看,說話的人離他不遠,年輕人握著魚竿蹲在岸邊,對著許回露出一個笑臉。許回一怔,一時間弄不清這句話的意思,以為釣魚的人諷刺他往湖裏倒酒,這麼一想,許回臉上有點發燙,訕訕笑著說道:「也不剩幾滴了。」

說完他用力捏了捏空罐子。

那個人的表情有點詫異,他想說什麼,旁邊走過一個提水桶,身穿大汗衫的老頭,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再用這破爛傢伙,一輩子也別想釣上魚。」

釣魚的年輕人嬉皮笑臉的說:「李叔,我跟你不一樣,我是釣翁之意不在魚。」

老頭晃晃悠悠的走遠了,許回看著這個奇怪的釣魚客,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面孔黝黑,看起來和許回差不多歲數的年輕人,突然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年輕人專注的盯著魚鰾看,許回的目光也落到了那個魚鰾上,過了一會兒,以魚鰾為圓心,湖水忽然微微一晃。

魚竿慢慢彎成一條弧線,從許回這個角度看,魚線像一條落下來的雨絲,那條小銀魚在夕照下閃閃發光,像一顆飽滿晶瑩的雨滴。

年輕人臉上綻放出小孩子一樣的笑容,他一邊收線一邊對許回笑道:「哥們,多謝你的酒啊!」

許回一怔:「我的酒?」

「是啊,你倒的酒,醉倒了魚。」年輕人說,許回忍不住笑出聲:「就我這麼一點酒?

年輕人晃了晃手裏那條不斷掙扎的魚:「就我這麼一條小魚!」

許回就這麼跟王朗認識了。王朗在一家報社做攝影記者,最近在什刹海附近做一個專題採訪,他比許回大幾歲,說起來很湊巧,兩個人還算是老鄉,王朗的老家在江蘇一個叫招遠縣的地方。兩個人隨意聊了幾句,王朗就把那條小魚放了,看著死氣沉沉的一條魚,一入水頓時活泛起來,搖頭擺尾幾下,飛快的鑽進湖水深處。

「這好像是我釣上來的第一條魚,」王朗若有所思的望著水面,許回順口問:「那你幹嘛放了它?」

「我沒地方裝它——沒桶,連個塑膠袋都沒有,」王朗對許回比劃了一下旁邊的魚竿:「我還真沒想過我能釣上魚,這一帶釣魚的都有特別先進的傢伙,我這個嘛,魚竿魚線都是純手工製作,誘餌是我挖的蚯蚓。」

許回看了一眼地上一個一個的小土坑,誰知道呢,他想,比起魚食,大概魚們還是更喜歡活生生的蚯蚓。

「我就是挺喜歡這樣的,」王朗興沖沖的說:「但識釣中趣,何勞筌中魚嘛。」

夏天的太陽落下的慢,許回打電話給林慧,說自己加班,晚上可能晚回家。林慧不多問,許回掛上電話的時候心裡卻不太舒服,「兩個大老爺們在一起,喝點酒說會兒話有什麼?」王朗看不慣許回扯謊:「跟你媳婦實話實說唄。」

許回自己也覺得可笑,於是喝了口酒,借酒遮臉:「還是單著好,沒人管。」

王朗兩眼一瞪:「你給我介紹的女朋友呢?」

「你到底要啥樣的?」

「能結婚就行。」

許回抬了抬眉毛:“太含糊,我需要身高,體重,五官,家世,學歷以及各項指標。”

“能跟我說得上話的,長得漂亮的…”王朗開始滿嘴跑火車,許回突然走神了,他想起了老家的鄰居說過的一句話。那時許回放假在家,爸媽急著託付各路熟人給他介紹女朋友,從小看許回長大的汪奶奶說,許回這孩子,看著像跟誰都能結婚。

許回當時很不舒服,但現在想起來,他突然覺得汪奶奶說得不錯。他許回確實是這樣的人,生活推到他眼前的東西他從來不拒絕,他有點兒明白自己缺什麼了,他不敢往回看,說白了,他根本沒那個膽量。

風有點大,滿天亂雲被吹得一乾二淨。王朗打開包紮嚴實的報紙,一股辣香撲面而來:“鴨心鴨肝,我朋友從南京捎來的。”

許回拈了一片用力嚼,麻,辣,是南京才有的滋味:“好吃!”

牙祭不一定,王朗有一次還帶來了老家的魚幹,配上許回買的罐裝青啤,兩個人吃一口喝一口,慢慢的就有點兒暈。許回半眯著眼睛,王朗說他想吹風,想一個猛子紮到後海裏。

“你為什麼喜歡釣魚?”許回想起王朗的業餘愛好,隨口問。

王朗眨了眨眼,說我祖上就是打魚的,爺爺是個老漁民,在船上待了一輩子。“你猜他最長一次上岸是幹嗎?”“幹嗎?”“那天晚上,他等來了一場魚汛,是那些年已經很難見到的紅鮊,那是最漂亮的魚,嘴巴是紅的,身子比月光還亮,我爺爺撈了一網又一網,特別高興,等到魚汛結束後,他把船停在岸邊,想上岸打酒喝,第二天早上,我爸他們是在小酒館發現我爺爺的,他樣子像是睡著了,其實人已經過去了。”

“他們把我爺爺埋在了岸上,後來他就一直在岸上待著。”

王朗每次說起打魚的事,口音裏就會帶出一點咬舌頭的南方腔,他喝了酒,看著後海的目光變得含情脈脈。其實後海沒什麼好看的,特別是到了晚上,王朗說,晚上的後海跟他老家的小縣城沒什麼區別,都是一連片的燈紅酒綠。

“你能聞到水腥氣吧?”許回點點頭,“我小時候,家裏來來回回就是這股味道,散不掉。”

秋天的時候大湖四周是遮天蔽日的蘆葦,蘆葦雪白,湖水幽深,打上來的魚都形狀奇異。王朗說他爺爺從不允許家裏的孩子下水,最熱的夏天,爺爺一道指甲冷不防劃過小孩子的脊背,誰身上要是留下了白色的痕跡,老人二話不說,拖過去就往死了打。

“從我爸到我,我家人都是旱鴨子,”王朗說:“你知道我小時候最想幹嗎?我最想當個漁民,想親眼見識一場紅鮊魚汛。我爺爺說,紅鮊魚汛是最好看的,它一般在晚上七八點出現,那時整個湖面像銀鏡一樣閃閃發光,你一網下去,網裏的魚群就像流動的月亮。大湖裏還有特別神秘的東西,我爺爺在暴雨前見過那東西甩上來的尾巴,有二十多米高,揚起來的水花把人打得濕透。”

王朗興致勃勃的說,許回興致勃勃的聽,幾隻野鴨子從後海中央的野鴨島上起飛,跟著嘩啦啦飛起了一片,散步的人都停下來很有興味的看著,小孩子追著鴨子跑,往湖裏扔麵包屑。

3

晚上回家的時候屋裏一片漆黑,許回摸索著打開燈,林慧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許回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許回,你不覺得我們這個家缺點什麼?”林慧看了他一眼。

“缺什麼?”

林慧坐起來,撩了一下頭髮:“缺孩子。許回,我們要個孩子吧。”

許回站了一會兒,坐在林慧旁邊:“好吧。”

“你這是什麼態度?”林慧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我仔細想過了,我下半年事情不多,這個時間要孩子正好。再說,我們年齡也大了,要孩子也是早晚的事,拖來拖去的沒什麼意思,你說呢?”

許回靜靜的聽她說完:“你說得對,這個時間要孩子最合適。”

“那我們就這麼定了啊,”林慧的眼神忽然意味深長,不過也許這只是許回的錯覺:“第一條,你要戒酒,要做到滴酒不沾,”林慧把茶几上的報紙雜誌推到許回那邊:“專家都是這麼說的,這一條特別重要。”

許回挑不出林慧的毛病,林慧的決定總是這麼正確無比,而且,不是為了生孩子,兩個沒那麼相愛的人,幹嘛要匆匆忙忙相親結婚?每次想到這裏,許回就會及時打住,他警告自己,人生經不起這麼反復追問,他許回總是個普通人,只要想活著,就得這麼零零碎碎稀裏糊塗。

許回沒膽量回頭,好在他還有一片綠洲。

做夢夢見了湖泊,湖水清澈,幽深,漾著半透明的波紋。夢醒的時候他發怔,“夢見中彩票了?”林慧問他,許回含糊的“唔”了一聲,洗漱完了對林慧說:“晚上我跟老同學吃飯,晚點回來。”

林慧一張臉掛下來,但也沒多說什麼,這一天許回上班效率特別高,下午五點擠上地鐵,直奔“五棵柳”。

王朗果然在那兒,看見許回走過來,遠遠的臉上就帶著笑,招呼他:“好久沒來啊。”

許回說最近特別忙,下班的時候天都黑透了。今天的王朗看上去跟平時不太一樣,也許是他坐在湖邊手卻空著,沒拿魚竿,沒有帶他那個裝相機的大包,什麼都沒有,他就那麼單槍匹馬輕輕鬆松的坐著。

“我要回老家了,”王朗輕描淡寫的說:“以後你回江蘇,找我。”

“什麼時候的事兒?”許回一怔,心突然沉下去。王朗要回哪兒?難道從北京直接空降到那個什麼招遠縣?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想勸王朗,十多年,一棵樹也紮下很深的根了,怎麼能說走就走?但是,但是,許回突然悲哀的意識到,說到底,他和王朗只是什刹海的酒友,聊得來的老鄉,他敢說他熟悉王朗嗎?除了在什刹海的幾次見面,他連王朗是個什麼樣的人都說不清,他們萍水相逢,王朗這個決定背後曲曲折折的東西,許回不知道,看不見,他有什麼資格對看不見的東西指手畫腳?

“想了很久了,”王朗悠然的看著天:“一直拖到現在。”

“你回去打算幹嗎?”

不知道。也許去打魚,湖雖然不像以前那麼大那麼好,不過我有耐心,我想看見紅鮊。

“見鬼”,許回沖口而出,不知道為什麼他火氣特別大:“你不是說紅鮊早都沒了嗎?”

“是再沒人見過,不是沒了,”王朗很細心的糾正他:“這個問題要看天意。”

許回想來想去:“你連游泳都不會。”

“回去就學,”王朗伸了個懶腰:“我血管裏流的可是老漁民的血。”

天氣預報報的挺准,今天晚上風比較大。許回和王朗剪刀石頭布,許回連輸了三次,只好去買酒,還是罐裝青啤,兩個人都喜歡,許回說青啤有一點發苦,苦味清新,像剛洗過的苦瓜,王朗說這味道像春天草綠色的麥穗。

“再過五十年,退休以後一起遛鳥,”許回看著昏黑的天,大著舌頭說:“什刹海這兒就不錯,我比較喜歡畫眉,叫的好聽。”

“還是打魚好,”王朗說:“你回江蘇,咱們一葉扁舟,既飲且漁。”

“撈著的都是塑膠袋咋辦?”

王朗說:“留著,裝魚。”

兩個人天南海北瞎說一氣,許回開始懷念老家的青菜,在北京,所有綠色的菜統稱青菜,可是在江南一帶,看起來差不多的綠色蔬菜分了十幾種,許回最愛吃小青菜,過一點油稍微清炒一下,又嫩又鮮。

“留個地址,以後給你寄,”王朗想起了什麼似的說:“我一直覺得你名字好。一般人的名字都起得轟轟烈烈,‘回’這個字,好像插著一個路標,走得再遠也幫你記著來路。”

許回苦笑了一下。誰知道呢,這世上的事真是說不清,他自己活得暈暈乎乎,名字裏的這個字,倒成了提醒王朗的路標。

王朗一定要坐著看北京的天如何一點點黑下來,許回陪著他,兩個人喝到了八點多,林慧來過兩次電話,許回接了,說還沒結束,要過會兒才能回家,釣魚的人都走光了,野鴨子成群結隊的遊回來,停在附近那個人工小島上。

許回也搞不清他們在湖邊待了多久,反正天最後黑透了,後海附近吵得厲害。王朗用力拍著許回的肩膀,說他一定要給許回寄小青菜,兩個人約好,許回下次回老家的時候,他們要在玄武湖旁邊喝酒打牌。

十點一刻的時候許回到了家,林慧在看電視,看到許回的時候眉頭一皺,許回通紅著臉,滿身酒氣,拔鑰匙的時候鑰匙在縮孔裏轉了半天。

“對不起啊,送一個朋友,就多喝了兩杯…”許回搖搖晃晃,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胃裏頓時翻江倒海,林慧看他難受得厲害,倒了杯熱水遞給許回:“你朋友去哪兒了?”

“他媽的回老家了。”無名火突然竄上來,許回心裏憋得難受,哐當踹了一腳茶几,胃裏又開始翻騰,酒往上湧,他扶著牆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往衛生間走。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傳來很大的沖水聲,林慧往那邊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看不見一點亮光,她大聲說道:“你沒事吧?倒是把燈打開啊。”

轉頭看見茶几上的腳印,林慧順手抽了一張紙擦著,一邊嘟囔:“不知道又發什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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