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學科出身的人應該具備普及科學的知識與興趣」是我的一項堅持,卻影響到我此後的文學生涯。我從此想寫小說時,想到的就是科技對人的影響,於是,科幻小說成為必然的答案。
⊙文/葉言都(科幻小說暨推理小說獎得主)
那是三十幾年前。
第一次經驗來自偶然起意參加。當時早已產生一個小說的構想,依這個構想撰寫的稿子也完成一部分,正逢時報文學獎徵文,於是興沖沖把小說寫完,投稿參加,也沒多想甚麼。
第二次經驗來自為證明而參加。第一次參加時報文學獎完全失敗,甚麼也沒得到;第二年很不服氣,決定換個題材再度參加,希望對外向文學界,對內向自己證明,我用自己的方式與風格寫的小說,可以 有存在與受到肯定的價值。
第三次經驗來自拜工作所賜而參加。二叩時報文學獎得獎三年後,時報文學獎開發出另一個領域,本來也只當作是一則文學消息,未多加留意;直到有一天在辦公室裡做著例行工作時,突然領悟到這項新 領域的一個題材就在身邊,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小說在短時間內一 氣呵成,寫完就參加了。
民國73年我一叩時報文學獎的是科幻小說〈綠猴劫〉,民國74年二 叩時報文學獎的是科幻小說〈我愛溫諾娜〉,民國77年三叩時報文學獎的是推理小說〈1649〉。三者都不屬於主流文學,幸好在那個年代 ,時報文學獎嘗試推出文學邊緣領域的獎項,才造就我這三次非主流文學經驗。
「人文學科出身的人應該具備普及科學的知識與興趣」是我的一項堅持,產生於進入大學之門後不久,卻影響到我此後的文學生涯。那時我以一個歷史系一年級學生的身分,報名參加台大登山社,這項抉 擇使我立即一頭鑽進一群來自學問的五湖四海,各種主修與專長都有 的登山愛好者之間。隨著學長們一起登山,一路聊天,我發現在聯考的宰制下,理工科系學生的人文知識與素養可能不足;但人文社會科系學生的科學素養與知識則更差,自己就是個好例子。
產生這種覺悟後,我開始設法接觸自然科學;然而當時大學裡還沒有通識課程,我只得自行借或買一些入門的大學教科書來看,還要是自認可能比較看得懂的,像氣象學、地質學、生物學、海洋學等。看 時生吞活剝,不懂的部分就跳過去,這種讀書法老實說只留下一點基 本概念,倒是使我從此一提起筆來想寫小說時,想到的就是科技對人 的影響,於是,科幻小說成為必然的答案。
「中時報系員工在工作時間以外所寫與本職無關的作品,應可投稿本報系副刊,並參加本事業舉辦的各種徵文比賽」是我的另一項堅持,產生於在中國時報任職期間。我在民國66年進入中國時報,擔任人間副刊最資淺的編輯,在主編王健壯先生的領導下工作。當年王主編 推出「當代武俠小說大展」專題,我奉命徵文、約稿、審稿之餘,向王主編說其實我早就寫了一篇短篇武俠小說〈妾擊賊〉,尚未發表, 王主編拿去一看,當即決定發交排版刊出。由於我寫作從不用筆名, 當時文壇也略知人間副刊有個剛來不久的小編輯葉某,我曾向主編說 一個編輯在自己編的副刊發表作品,還用本名,會不會不太好?他只回答了三個字:「沒問題」,從此開啟我任職中國時報27年裡,文學作品必先投稿中時報系,中時不用才轉投他處的慣例,當然文學獎也只參加中國時報的。倒是每次參加時報文學獎徵文,早已被調離人間副刊編輯部的我都會先問當時的人間副刊主編:「我有資格參加嗎? 」他們的答覆一貫是:「你不是人間副刊的人員,有資格參加。」我也就參加了。
民國71年下半年我被調入時報總管理處,不久就與編輯採訪工作絕緣,那些參加時報文學獎的經驗發生時,我都在時報總管理處任職。民國77年時我是督導稽核室與掌印的協理,那時辦公室座位旁邊擺著 兩個保險箱,小的一個存放各種印鑑,鎖是傳統轉盤式;大的一個存放時報事業各單位、各公司的報表,鎖是按鍵輸入數字密碼式。我每 天都要開開關關這兩個保險箱數次,有一次在輸入數字密碼時,忽然產生一個念頭:這密碼是我設的,如果有人想破解,要用什麼辦法? 念頭一起,大學七年間受的歷史學訓練油然而來,像我這樣一個學歷 史的人,可能會用一件歷史事件的年份當作密碼!那麼,推敲破解這個特定的歷史年代密碼,必然要用到歷史知識,這豈不既是我所擅長 的領域,又可以寫成一個饒有興趣的推理故事?〈1649〉由此產生。
人間副刊對於評審的保密自有一套辦法,但即使如此,不知當年我得獎時,是否有人懷疑時報文學獎的首獎被時報員工(有一次還是一個總管理處協理)拿到,很不公平?不過對我而言,這些文學作品是 利用公餘之暇而寫,也與本職的工作領域無關,尚無公器私用之嫌; 而且自己是時報員工,時報人的創作選擇在中國時報發表是天經地義的事,尤其一個時報主管級的員工寫出一篇文學作品,居然要拿到別 的報紙去刊登,還用本名發表,這可能引起的物議恐怕更大。基於這種考慮,我毫不猶豫地決定,要參加徵文比賽就參加時報文學獎,因 為萬一得獎,這得獎的作品還是發表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身為時報員工,更是天經地義之事。
非主流文學的三次經驗與兩點堅持,從頭到尾貫穿我的時報文學獎歲月,塑造出當年的我。看到這裡,您可能感覺到還有第三項堅持已經呼之欲出。沒錯,作品以本名發表是我的另一項堅持,它對我的時報文學獎歲月的影響,直到現在我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