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屆時報文學獎小說組決審會議記錄

好作品就是要加碼!

主席︰劉克襄(人間副刊副主任)
決審委員︰季季、平路、陳芳明、張大春
時間︰9月8日 15:30
地點︰時報大文化中心會議室
記錄整理╱劉梓潔

今年的時報文學獎小說組收件401件,包括台灣352篇、大陸31篇及海外18篇。
初審委員張定綺、葉美瑤、簡正聰、周月英、張家竑、李金蓮、羅位育、吳鈞堯選出43篇進入複審;
再由複審委員韓良露、楊澤、駱以軍、柯裕棻選出15篇進入決選。

四位決審委員在會議一開始即皆表示「心有所屬」,張大春更直言:「我就是為了那一篇來的!」各評審先交換評選標準:
陳芳明認為這15篇作品在4000字的限制下,普遍表現出文字凝煉簡潔、故事性強及幽微情緒描寫等優點,
雖有些過份描寫細節,故事鋪陳較弱,但整體水平高,心目中的佳作有四篇;
平路則仍較看重小說的「古典」部分,即作者的自律,必須有剪裁、知前後,有些作品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如何終篇,儼然「不落格的待續」,但都可看出作者對「好聽的故事」的努力。
季季最重視小說必須「聽得到聲音」,即有沒有表現完整、經營意義、涵納社會聲音,
這次作品有很多是聲音微弱、模糊的,她也看重小說中「對白」的經營,但通常在4000字限制下出不來,較為遺憾。
張大春則認為,從字數限制4000字以來,已漸漸形成「豐富的敘述細節的極短篇」的新文類,
小說獎成為題材的意外驚喜懸疑、豐富詞藻能力等基本功力的展示比較,不易出現獨創作品;
但這次有一篇特別突出,和其他篇有很大落差。

接著進行第一次投票,每人選出心目中的前三名。
一票作品:〈花愫〉(張)、〈魚狂〉(平)、〈在車站裡〉(季)、〈1023〉(季)。
兩票作品:〈荒月〉(平、陳)、〈那壓垮枝子的寂寞〉(陳、張)。
四票作品:〈擺〉。

四篇獲一票的作品,投票評審皆不堅持。
張大春認為〈花愫〉寫偷情故事雖好,但筆墨用在無用細節,關鍵情節亦不夠寫實;
平路認為〈魚狂〉是平穩、準確的作品,作者頗有經營細節的能力,但意象上失之淺顯,亦有雜蕪的缺點。
季季認為〈在車站裡〉描述一個人要回到過去,敘述節奏掌握好;
而陳芳明則提出小說裡三個時空沒有互相呼應。〈1023〉是陳芳明的第四名,後現代寫法準確,凸顯符號取代了生命;
投票的季季認為其巧妙的地方在於「個人反過來操控社會」,但唯一顧慮是與去年林榮三文學獎
首獎作品〈阿貝,我要回去了〉太重疊;
張大春則提出,作者想以支持謎底的符號串成的關係,建構城市的冷漠共生體,但記者、計程車司機等情節太牽強老套。

兩票作品〈荒月〉是女性身體書寫之作,平路認為此篇講一種放棄,將大難之前的鼓勵、溫暖到放棄掌握得穩準,
同情同理的情緒渲染得剛好,人面對必敗的戰爭時的複雜心境如何切片?作者確實有切對,短少的對白亦烘托情境。
陳芳明認為其文字乾淨,以月亮象徵女人,小說中的溫暖是非口號式的,病中的情欲演出恰得其份。
張大春亦認為此篇以情欲來反襯大病有特色,以大量筆墨來呻吟女性身體的破敗,的確勾動憐憫,
但仍有「小病大呻吟」的問題,一半的文字過於誇張。
季季則是開始讀了會感動,接著就發現許多缺點,它的文字很美,但某些敘述落差卻很大,打破原本的美感,
細膩的調情反成矯情,感覺隔了一層。

另一篇兩票作品〈那壓垮枝子的寂寞〉在討論中獲得共識。
投票的張大春認為其以兩兩呼應的元素形成結構雖老套,但小說中直接面對生活及對生命基本尊重,
透過人物的刻畫將整體營造得成功。
陳芳明亦觀察到這是對白最多的一篇小說,將生命忍受、愛欲糾葛寫得深入。
季季認為此篇出現了「清楚的聲音」,對生命的關切與追求,寫來平實,碰觸人性體溫,結尾的象徵尤其神來一筆。
而平路認為其優點在於雖淡而有情感,但明顯缺點是「太像連續劇」,在全知觀點的敘述下,
讓大家都露一下,龐雜的人物內心世界,太過刻意呼應,安排有欠穩妥。

獲四票的作品〈擺〉,即是張大春「為那篇而來」的那篇。
張大春認為一個好的小說作者能「一篇就看出事業」,他擔任評審多年只有三次經驗:賀景濱、李佳穎以及這篇〈擺〉。
張大春直呼這是一位不得了的作者,過人能力在於「冷雋」兩字,寫偷情故事的情感與生理,細節呼應、結構緊密,
以計步器緊扣偷情的擺盪關係,寫來聰明銳利,角色與對話都值得細細推敲。
陳芳明則補充,此篇「沒有浪費一個字」。
季季亦認為此篇得極用心,文字節奏完整緊密,男方是執行法律的人,又作不法的偷情事情,
營養師太太以計步器來控制先生行蹤,安排幽默巧妙,而相對於前兩者身份的清楚完整,
敘事者情婦Fe卻是面目模糊的,象徵極為高明。
平路認為讀〈擺〉的樂趣在於作者用心經營的隱喻,全篇的擺動細膩、真實,苦心經營合情合理,
亦有許多幽微的、會心的部分。

雖首獎呼之欲出,基於程序,仍請四位評審就〈荒月〉、〈那壓垮枝子的寂寞〉及〈擺〉給分數,
第一名給3分,第二名給2分,第三名給1分。
投票結果:擺12分(季3、平3、陳3、張3),
〈那壓垮枝子的寂寞〉7分(季2、平1、陳2、張2),
〈荒月〉5分(季1、平2、陳1、張1)。
主席宣布:首獎〈擺〉、評審獎〈那壓垮枝子的寂寞〉、〈荒月〉。

在會議開始之前,主席報告因鄉鎮書寫獎有一名評審獎從缺,多出五萬元獎金,可挪至小說組增設一名佳作。
但評審討論後,認為與其多一個佳作,不如將獎金播給首獎,既然落差大,就該凸顯那一篇好作品,
決議將原本首獎十六萬的獎金加碼到二十萬,為歷屆文學獎極少見,由此鼓勵刺激真正的好小說好作者,
亦由此鞏固好小說好作者的確存在的信心,評審與主辦單位皆感到榮幸與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