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屆時報文學獎短篇小說決審會議記錄

魔怪靈異放映室             ⊙李欣倫/記錄.整理

決審委員:焦桐、蕭蔓、許舜英、舒國治、張曉風

主席:楊澤(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主任)

第二十四屆時報文學獎甄選獎短篇小說組合格件數計三四八篇。

初審委員為羅位育、楊明、林文珮、張惠菁、袁哲生、郝譽翔、張定綺、駱以軍,選出四十篇進入複審。
複審則由林水福、林黛嫚、張啟疆、張靄珠、蔡素芬負責,共選出十篇進入決審,最後再由張大春、謝材俊、袁瓊瓊、南方朔、施叔青進行決審。

進入決審的十篇作品為:

〈完全自殺〉、

〈製作一張相片的理由〉、

〈浮荒〉、

〈墜機陰陽錄〉、

〈黑血〉、

〈自私的巨人〉、

〈搭搭攸〉、

〈班哥〉、

〈巫女蘭〉、

〈清潔的戀愛〉。

進入決審的前篇作品為:

〈搭搭攸〉12分、〈巫女蘭〉12分、〈墜機陰陽錄〉9分、〈黑血〉9分、〈完全自殺〉6分、〈製作一張相片的理由〉6分、〈清潔的戀愛〉6分。

  • 評審標準

施叔青:這次的作品多反應台灣的現實問題,包括地震、颱風、靈異等等,但很失望並沒有看到藝術性表現的文章。

袁瓊瓊:主題、寫法、結構都是評審小說的重要指標,因此若小說處理得完整且整體感不錯,我會給予較高的分數。

南方朔:對所有的文學作品而言,「好看」是相當關鍵的,此外,情節、題材也很重要。坦白說,這次的作品並不好,
反應了過去十年來台灣各式文學嘗試的枯竭,在學盡卡爾維諾、村上春樹、馬奎斯後,已沒有新招。但從另一方面來說,
沒有新招反而是真正文學摸索的開始。長期以來,我們太依賴他人的作品、技巧,或許該趁機重新好好寫小說,因此,
這或許也是一個好的轉機、新的出發。以這次入圍決審的十篇小說來看,鬼怪、靈異的情節佔大多數,而近年來台灣
的鄉野小說也包含大量的靈異部分,這是可以開創的新題材,不過有些靈異很具理論性,不知所云且不可理解,但事
實上,「靈異」即使不可思議,但仍具有邏輯的。

謝材俊:我純粹就小說來看小說。我不認為這次的作品反應現實,僅有新聞式的急速反應,而非暴露內心的困惑,這是
相當壞的小說寫法。此外,多半作品在取材上令我不舒適。事實上,我真正希望能找到作者面對寫小說時的熱情,即
使是在學習或重複的路上都沒關係(因為在書寫歷史中,要走出一條新路是多麼困難的事),問題是我們要用什麼角度
來看待時報小說獎。正因為我們會意識到過去多年來這個獎項的成績及傳承,才會以這種標準來看待。因此,這並非
是我對初期創作者缺乏同情與鼓勵,而是希望能在小說中看到亮點、火花。

張大春:這次評審,是我唯一一次看不到一篇作者對小說懷有熱誠,他們都很老練地學到過去得獎作品的長處,但卻
不小心洩漏了一點,即「不曉得小說該寫什麼」的通病。部分作者大量堆積無用的細節,靈異的部分是作者無能處理
現實失能,才會從超經驗、神秘的領域尋找靈感。我特別強調,這次我看到的十篇小說都是假貨。這並非我個人特別
嚴格所致,而是我以為:若鼓勵錯了一個文學人口,反而會對作者造成傷害,讓他們始終抱著這樣的希望創作,然後
發覺最終依然走不通,因此,不要過份求媚於初寫小說的創作者,因為這個獎所代表的意義恐怕不是社區寫作班或校
區文學獎所要鼓勵的對象。

■第一次投票結果

0票2篇:〈浮荒〉、〈黑血〉;
1票5篇:〈完全自殺〉、〈製作一張相片的理由〉、〈墜機陰陽錄〉、〈搭搭攸〉、〈巫女蘭〉;
2票1篇:〈自私的巨人〉;
3票1篇:〈班哥〉;5票1篇:〈清潔的戀愛〉。

△五票的討論

  • 〈清潔的戀愛〉

張大春:讓人意外的、經過設計的小品,作者似乎想過把清潔劑和清潔的動作,視為生活上的某種人,包括兩代間的象
徵,以及生活的堅持和真實,但象徵物非常薄弱,我彷彿看到作者用力出拳,但並未擊中目標。這十篇中最好看的
一篇,故事完整,結局令人喜悅。作者設計的嘲諷雖然落空,但相較於其餘數篇而言,是篇較為精準且弦外有音的作品。

謝材俊:唯一出現整體立體架構的作品,其中有意外、驚喜,讓我找到閱讀小說的感覺。清潔劑登場的樣態令人不舒
適,其隱喻標準到喪失了想像力,同時損傷了小說的力度。氣味的追索是我觸到有趣的點,比起其餘作品,這篇至少
抓到了幽微的部分,且文字洗練。

南方朔:這篇讓我想到近來發展的學術理論──「垃圾理論」,這種有趣的題材在文學創作上還不多,具有高度反諷
、趣味性,也很好看。雖有理論先行的味道,但將清潔的概念講很確實、徹底。懸疑的橋段很多,某些設計得很可愛
。假設我們有興趣繼續追索,事實上可從「垃圾理論」中的「髒」和人類心理概念連結,說不定因此開創新的書寫型態。

袁瓊瓊:小說中的「清潔」隱喻非常多東西,看似四平八穩,沒有明顯缺陷,但作者寫得過於聰明,知道於何時使力和
放鬆,這樣容易毀壞讀者的想像力,且缺乏熱誠。

施叔青:令我有意外的感覺,可讀性高,輕鬆、幽默,是參賽作品中較為完整的一篇。但文字過於平庸,語言表
達乏善可陳。

△三票的討論
●〈班哥〉

施叔青:以執行槍決的人的觀點來看,題材特殊。敘述平穩,氣氛營造得不錯,描述行動過程的部分相當準確,其中等待
健康檢查那段,令人有期待感。
謝材俊:題材特殊,是個非常穩定、文字沒有太大缺點的作品,但也無特別建樹。執行者與被判刑者之間,似乎僅有
一種接近聖人的關係,但令人不禁要問,若僅是一個例行性公事,為何特別突顯出這一次的描述?這點作者應有所交代
,但事實上並沒有處理。作者試圖去理解一般人不知道的細節,且花力氣追索及描述細節,但並未進入這個世界。我
們常看到一個處理特殊題材的作者,本身被文字、細節所拉動,作者不見了,這是我不太喜歡的部分。
張大春:作者將執行死刑犯的程度、健康檢查等生活小節,處理得相當細緻,提供完整細節。大量地運用譬喻的這點令
人質疑──若「班哥」是位執行多次槍決的資深獄卒,就不會像新到此地的觀光客一樣,每件事都會引發他的感觸,
然而是否有某種因素造成這種情感騷動呢?從中也似乎看不出,換言之,觀點有能力執行敘述,但處處像是不具備此觀
點所敘述的樣態。
袁瓊瓊:細節準確,但並非文學作品,而是報導,因此對這篇評價不高。人物的存在沒有意義,人和人的關係也沒有處理。
南方朔:所有小說的要素,包括作者的企圖、敘述表達、場景設計和題材選擇,這篇皆不具備,僅是將瑣碎、無意義的
細節一一陳述,不知作者的關心點為何。
△二票的討論
●〈自私的巨人〉
施叔青:以聯想方式來書寫地震,取代傳統的處理模式,效果尚佳。災區描寫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深入,描述人性的層面
還不錯。就文章的結構而言,其中的轉折和改變亦有所處理。啞巴的故事寫得非常溫馨,作者很用心思將情節串聯,語言文字不錯。
南方朔:結構並不完整,某些情節也略顯做作,但在構思上很用心思。作者對災後救濟、重建、善後者的心靈刺激、
傷害部分,亦有深刻的敘述。透過啞巴小孩的出現,化解了男女主角的心靈創傷,而在心理創傷未化解前,作者將男、
女個別的部分處理得很深刻。
袁瓊瓊:這是入圍十篇中唯一感動我的一篇,但寫法有大缺陷,處理得不完整,最後以小孩的出現為收尾,略顯做作,
也沒有將孩子出現的作用點出,甚為可惜。有時語焉不詳。
謝材俊:是篇破碎的文本,作者失去文字掌控力,且犯了一個書寫者常犯的毛病:用一個作者本身也不了解的場景對讀
者作不清楚的描述;換言之,作者僅為了完成戲劇性的描述,而非告訴讀者一個具體形象。
張大春:這篇從書寫方式到想像力,都營造了某些特殊的描述及場景,看似吸引人,但並未深入主題,僅僅浮貼了許多
電視或報紙民意論壇版的景象,再貼上心理創傷的名詞,很多東西是造作出來的。敘述過於片段,無法整合在一起,小說
內部幾乎沒有發展,僅反覆敘述故事中男女的糾結和焦慮。

△一票的討論
●〈完全自殺〉

袁瓊瓊:以黑色幽默、反諷的方式書寫,寫得恰到好處,文字和處理素材貼合,以簡單的書寫狀況來看,稱得上寫得滿
透的。這應是年輕人的文字,有網路作品的味道,是十篇作品中唯一一篇能和作者生活貼合在一起,予人真實感,我也
從這篇中感覺到真誠。
張大春:整篇重複著無聊細節。作者應將生活中百無聊賴、荒謬的災禍鋪陳出意義,但這篇並沒有,因此抽掉任一小段
似乎都不會影響整篇。
●〈墜機陰陽錄〉
施叔青:作者的想像力很有趣,若好好經營成中篇,將其精緻化,是個很有意思的題材、很精彩的小說。
張大春:這篇的確具有台灣鄉土小說的某個形式,但我不知道故事中「鬼」的出現意義何在,及作者想藉此表達什麼。
●〈巫女蘭〉
謝材俊:寫靈異、精神病的作品也可以寫得有條不紊、有層次,但這篇的故事明顯被作者的知識和文字所拉動,其中部
分情節不斷重複也不知為何,開始的場面嚇人但不具意義。我認為小說的魅力應在於:重建對一般人而言神祕、正在消
失但迷人的國度。
張大春:如果這是我想像中〈西藏愛人〉的作者,那麼作者則非常墮落;如果是模仿〈西藏愛人〉作者來寫的作品,則顯得非常劣級。

經過評審的討論之後,進行第二次投票,針對先前有票數的八篇進行圈選,每位評審從中選出三篇,並按照名次高低分別給予5分、3分、1分。
■第二次投票結果:
〈清潔的戀愛〉21分(施5、南5、謝5、張5、袁1)
〈班哥〉7分(張3、謝3、施1)
〈完全自殺〉5分(袁5)
〈自私的巨人〉4分(施3、南1)
〈巫女蘭〉4分(袁3、謝1)
〈墜機陰陽路〉3分(南3)
〈搭搭攸〉1分(張1)

經由評審對第二次投票結果的討論,做出以下兩個結論:
以總分評判名次高低。任一作品,須有三個評審以上給分(評審人數須過半),方有獲獎資格。
以此二標準審視第二次投票結果,〈完全自殺〉一篇並未達到第二項「評審人數過半」之標準,故不予酌選。
此外,在五位評審的商討與建議下,一致認同「首獎從缺」之評審結果,因此本屆時報文學獎甄選類小說組首獎從缺,第二名為〈清潔的戀愛〉,第三名為〈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