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屆時報文學獎新詩類首獎】世界上最適合愛情的人 ☉沈眠

做為最通俗的題材之一的情詩始終都是易寫而難工,一不留神就自作多情,俗爛肉麻。本詩情意纏綿,潺潺細述盡是先生對妻子的無限愛意,極其動人肺腑。作者功力深厚,自成語境,文字優雅浪漫又甜美,寫情得情之精髓,而另翻新意。──路寒袖講評。

 

世界上最適合愛情的人

其一:最美的時光

那麼多愛情,純純淨淨

收藏在妳無與倫比

身體裡。我一摸便溢出

每根骨頭,都溼潤得不像話

都飽含往昔與未來。潮汐的總和

然後我便要睡在妳的水上了

晃晃蕩蕩,一輩子的時光

聽著妳心中紛紅駭綠。音樂一樣的璀璨

妳一再拔起我的短刀

正面、柔軟且深刻地,刺中我的命運

開啟多種色彩。甜得滲蜜的傷口

而相遇即為降生,妳動用我眼中

一切的能源。重新創作我的

骨骸、血肉與肌膚,敏銳的心智

使我相信:世界值得再活無以數遍

我是妳的五色石。而妳從來

就是我的補天

不止是一種相許,這是

千萬種相許。這是思慕的最龐然

宇宙洪荒。於是我們

便穿過破綻,抵達所有情慾的

故事,撞擊成雨勢與廣袤的天際

無邊無邊的擁抱。並繼續

堅決湧出那麼、那麼多愛情

其二:癡迷,沒有盡頭

我成為妳的影子,心甘情願。

在各種材質的表面上,

時而粗獷,時而光滑,時而堅硬,時而柔軟。

隨著沐浴在光亮下的妳變化,

著魔地醒來或睡著。

每天都渴望妳深邃的洞天,為我指出明亮最大面積。

以影子下載奇妙法術,我鑽入妳多情的暗中,

探究生命的完整性。

我樂於活在妳的腳下,以踐踏的形態,

承接妳所有情緒的底部。

請妳如同上帝,讓我緊緊貼在地面,

與地心引力吻合。

愛這個字是不夠的,完全不夠我們使用,

不夠我們追逐在神聖的時間。

妳也必定是太空,讓我星際探險,

研發更多發人深省的特技。

譬如吻會膨脹,我們驕傲的愛也是,可以一路膨脹成星系。

翻滾吧,我們翻滾著,翻滾成浩瀚無邊。

在每一種絕無的時刻裡,完成僅有我們指認的盛宴,

而孤獨不再是生命的重點。

我喜歡妳侵占我的心靈,不留餘地,

我已經居住在妳的巢穴裡。

天氣無與倫比,潮溼、柔軟且神祕,

我立志對永恆上傳妳的雨季,

妳是我滂沱大雨時的,全部的音樂。

真愛難免變態,但變態不是真愛。

我願意擔任無限期的痴漢,對妳始終懷抱最高流量的色情,

無限制開啟靈魂,任妳讀取,沒有止境。

其三:以平庸的姿態,相愛

日常作為磨損,一點一滴

磨損手指與聽聞,磨損萎縮的

觸覺疲憊,破爛的語詞

也磨損眼底布置多年的閃電

漸漸老了,愈來愈覺得老的不能

阻止。年輕的雨勢不再簡單

它在胸膛裡,閱讀複雜

擠壓密密麻麻時間的

紋路發現住居的,神也老了

心的皺紋漸起,像淋溼的鳥

掛在故事的中途,忽然被彎曲起伏的線譜

逮住。眼中的劍越發鈍重

黑暗幾乎是史詩,幾乎是一切的停頓

垂降幾乎是我。而妳抓緊那些遺落的時光

舉起一種獨特的,火的溫柔

燃亮被陰翳包圍的顏色,將醒未醒的

煙花。妳是我唯一的命運

把所有的音樂帶來,響徹慈悲的旋律

命我回返。此時此地從來無所遁逃

愛情與我們同棲,人生沒有魔法

閃亮不過是片段快速

絢爛通過。長此以往都將是平庸

都是我們的軟弱,忍受一寸寸綻裂

擁抱的盡頭。慢慢完全沉浸在

普通生活。我們

其四:愛成為心靈史

謝謝妳完成,我正在愛起來豐盛的自己

謝謝生活是艱難,而艱難是

我們甜蜜更多的可能;成為妻子的妳

沒有婚宴,抵抗華麗的表面,最素樸的妳

座落我的裡面;成為母親的妳

負擔九個月的質量,歷經破腹手術的凶險

傷疤演化為神祕,溶解女兒的啼哭;

成為靈覺的妳,移形換影且如露如電

深入我的所有文字裡,流露美學的速度

不被拘禁;成為日常的妳

賜給我各種情感,如不可思議的天氣

無論是豔陽,抑或綿密雨勢;成為法則的妳

分分秒秒圈畫著,無數金黃色的線條

湧向我心中,長滿觸覺的愛;

成為世界的妳,比所有可見的更豐饒

孤獨的情節已經邈遠,現在

我們是萬物的完整;成為時間的妳

推動龐大深刻且生動的編年史

捲起明亮的藝術,充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