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老社會學家的詩

妳的未來比過去還多

妳的現在

只能指向以後

並且擺盪在親屬與陌生人之間……

⊙文/張春炎(第37屆新詩組評審獎)

 

我的過去比未來還多

我的現在

只剩下

徘徊在醫院和家庭之間

過去我以為

革命已經沒有人喜歡談論了

只好一面玩著填字遊戲

        預防老人癡呆

一面對著在腳邊學爬行的孫女  說

妳的未來比過去還多

妳的現在

只能指向以後

並且擺盪在親屬與陌生人之間

未來  遲早要來

   也許那個時候

妳就從妳的陷阱中浮現出來

妳的有知終究會展現在其他人的無知之中

妳的自由是掉到其他人的牢籠之內

這就是每個人的生活

我的未來比過去還少

我的現在

還剩下未消失殆盡的

記憶以及社會學的言語

現在我知道

革命又有人開始喜歡談論了

而我也又開始了日常的抵抗

        當作是革命的預演

一面對著床邊滑手機的孫女  說

妳的眼前遠比我的身後還精彩

我的當下

只能是妳將來的註腳

遲早我的墓誌銘會被妳放在臉書分享

該來的  終究要來

   也許這個時候

我的話語就是妳的沉默

我的記憶也不過是伴隨更多的失憶

妳的社會或許會掉在我的社會的影子裡

這就是日常生活的妳我

我們都有著自己的社會抵抗

我會用筷子夾起不願面對的生日蛋糕吃

妳會穿上夾腳拖闖進充滿學生和警察的立法院聲援

碰巧的是,關於革命的想像

我們都喜歡用唱歌跳舞

                來清算階級的敵人

假如革命的成功就是對革命者的嘲笑

那麼《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是最好的諷刺小說

釐清了  不是英雄成功了階級鬥爭

其實是  階級鬥爭製造了英雄

假如革命的成功就是對革命的揚棄

那麼我的失憶就是對我的記憶的鬥爭

妳吼叫並充滿音符的行動

也就算是一場  紀念我的劇碼

社會學家會站上舞台 也會走向淺灣

關於我和我的學說

也只是一小滴  掉進妳碗裡的茶水